这夜,侯亮平和陆亦可再次连夜加班,赶到审讯指挥中心突击审讯**建。侯亮平很清楚,一张黑色的大网罩在自己头上,随时有可能落下来。他必须和这张黑网抢时间,这是一场关系着全局的百米赛跑。

**建在受审席上一坐下就抱怨:你们检察院就喜欢夜里审问!

没办法,上面催得紧啊!侯亮平以此暗示,这个案子是受到了高层关注的。话题一转,他语调又变得轻松起来:刘总,咱们开始吧!

你看,是接着陆处长上次提的问题谈呢?还是接着咱们上次的话题聊?

**建一时有点蒙:侯局长,咱们上次是什么话题?

侯亮平笑:一个幽灵,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……

**建有了些小兴奋:哦,你又想听我背《共产党宣言》了?

不,是想帮你找回失去的灵魂!想一想吧,刘总,你在哪里失去了灵魂啊?侯亮平在**建面前踱着步。你出生于军区大院,是在军号声和队列歌声中长大的。以后读军校,下部队,三十岁前几乎没离开过军营,得到的关爱远超同龄人。说到这里,侯亮平脸上浮现羡慕之情。我家曾经也在一个军事单位旁边,你听到的军号声和队列歌声,我小时候也常听到,那些熟悉的旋律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。区别在于你在大院内,我在大院外。**建面有得色:当时大院外的孩子最羡慕我们大院内的孩子了。尤其是男孩,哪个男孩没做过军人梦啊!说罢叹了口气:但是,军人梦后来就不行了,尤其是搞市场经济以后……

侯亮平道:可你机遇不错呀,这边一搞市场经济,那边就被省委书记兼省军区第一政委的赵立春看上。赵书记点名把你调进了省委机关,让多少转业军人羡慕到如今!**建深有感触:赵书记改变了我的人生,对我有知遇之恩啊!跟赵书记只有五年,我就从副营职转业军人,连续破格升职为副厅级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兼秘书一处处长。

上副厅时,我才三十六岁,是全省最年轻的几个厅局级之一。

侯亮平面容严峻起来:赵书记对你有知遇之恩,所以你一直想报答赵书记,是不是?尤其你又是军人出身,报恩情结就更重了,这没错吧?**建点头:没错,中国传统不就讲究知恩图报嘛!我可不是李达康,不能六亲不认。李达康太爱惜羽毛,历任秘书中,赵书记最讨厌的就是他了……哦,算了,不说他了!侯亮平话锋直指**建要害:那就说你!刘总,你不爱惜羽毛,为了报恩,你甚至不怕掉进污水坑里——你做了省油气集团董事长兼总裁以后都干了些啥呀?

**建显然受到了触动,怔怔地看着侯亮平,一时回不上话来。

侯亮平痛心疾首:刘总,**建啊,你出身于一个红色家庭,你的前辈中有的人为了国家独立民族解放流血牺牲;有的人视金钱如粪土,捐输巨额资金资产支持革命。正因为有了他们,才有了这个新中国!而你倒好,为了报答某个人的所谓恩情,就挖起国家的墙脚,就把省油气集团这么一个国有企业变成了赵家的提款机!你好意思吗?

这时,耳麦里响起了检察长季昌明的声音:亮平,停止审讯!请出来一下。侯亮平知道,季昌明和另一位副检察长正在检察院的指挥中心监看这场重要审讯,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叫停,肯定出了大事!

侯亮平心里不禁一沉,也许黑网掉下了?

而偏在这时候,情况起了变化。

**建心理防线松动了,叹息说:侯局长,你今天的话说到我心坎里了,只可惜说得太晚了!你要是早点和我说,我哪会有今天啊?

我早几年和你说,你听得进去吗?有了今天,就得正确对待。你是军人出身,受党教育多年,我相信,你起码的觉悟还是有的!你不要再把各级组织对你的培养,看成某个人的恩情了,更不能把中共H省委当成梁山忠义堂,把前任省委书记赵立春当忠义堂堂主啊……

耳麦里再次传来季昌明的声音:亮平同志,请你出来一下!

指挥中心的命令必须执行。侯亮平示意陆亦可继续审讯,自己不动声色地离开审讯室,和季昌明通话:怎么回事啊,季检?你们都看到了,现在情况很好,也许马上就能突破了!为什么让我停下来?

季昌明告诉侯亮平一个非同寻常的情况——省委书记沙瑞金亲自打来电话,要求暂停他的工作,调查一个实名举报。但是谁举报了他,又是什么事实,季昌明没说,也不可能说,这老季嘴严得很。

侯亮平仿佛一下子掉在冰窖里,呆住了。他没想到省委书记沙瑞金会亲自出面在这种时候停他的职!难道声称反腐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省委书记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牌吗?要不就是他那位高老师的政治手段太厉害,借力打力?高老师怎么能请动沙瑞金这尊大神的?这实在太让学生瞠目结舌了!怎么办?侯亮平蒙了,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。

关键时刻季昌明还是有数的,声音平静而坚定:省委的指示必须执行,你现在已经接到指示,并且停止了对**建的审讯,是不是?

侯亮平一下子明白了:季检,我应该在一小时后接到指示啊!

季昌明说:三十分钟吧,我这就按沙瑞金书记的要求,去高书记那儿汇报研究,我从检察院赶到省委最多三十分钟,所以你只有三十分钟时间!季昌明的声音严肃甚至严厉,让他感到沉甸甸的分量。

侯亮平没再多说:好,那就三十分钟!说罢,回到了审讯室。

高育良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着,手里端着茶杯长时间一口不喝,仿佛一尊塑像。这是决战时刻,容不得半点懈怠,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,一举拿下这个不听招呼不讲规矩的学生兼部下,毕其功于一役。侧面打过来的灯光映照着他紧绷的脸,他目光坚定而严峻。

同谋者肖钢玉在他身后站着,赔着小心问:高书记,侯亮平不会乱来吧?他要是不听沙瑞金和季昌明的指示,坚持审**建怎么办?

高育良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,深思熟虑道:是啊,是应该这样想问题啊!这个霹雳学生我知道,不按规矩办事,不按牌理出牌嘛……

肖钢玉提醒:他要是坚持审讯,只怕**建今夜顶不住啊!

高育良打定了主意,回转身对自己的同谋者说:老肖,你不要等在这里了,立即赶到省检察院,落实省委和沙瑞金书记的重要指示!

肖钢玉迟疑了一下:高书记,不是要向季昌明汇报,研究案情吗?

高育良把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:我一人对付吧!你赶快走,关键是,要确保侯亮平停止对**建的审讯!肖钢玉答应着,匆匆离去。

肖钢玉走了大约十几分钟,季昌明到了。高育良换了副面孔,对季昌明说:这么晚了,还请你检察长过来,也是迫不得已,出了紧急情况啊!季昌明表示:听沙瑞金书记说了,侯亮平被实名举报了?

高育良语调低沉,满脸愁容:太出乎意料了,搞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啊!昌明同志,侯亮平是你的部下,是我的学生,是我迄今为止最引以为荣的学生啊!他做你部下只四个月,可做我学生是四年啊!

季昌明恳切地说:高书记,既然侯亮平做了您四年的学生,既然您也以这个学生为荣,那么,您就不能给这个学生一点起码的信任吗?您真的相信您这个学生,我领导下的这个反贪局局长会受贿吗?

老季呀,对侯亮平的举报不是空穴来风,有事实根据,是市检察院肖钢玉亲自核实的!高育良显出难过的模样,继续说:你说我们怎么办呢?啊?能手软吗?不能啊,我们就是挥泪斩马谡也要斩啊!

这时,桌上电话响了。高育良抓起一听,是肖钢玉打来的。肖钢玉说,他到了检察院,却进不了审讯指挥中心,估计侯亮平还在折腾**建。高育良心里一紧,放下电话,马上问季昌明:侯亮平现在在干啥?季昌明说:还能干啥?撤下来了,在哪儿发脾气吧?!高育良直言不讳:怎么肖检在电话里说,你们老林还在指挥一场审讯啊?季昌明说:哦,那是另一个案子,渎职侵权检察这一块归林检管……

没一会儿工夫,肖钢玉的电话又过来了。说是季昌明和省检察院的人在撒谎,林副检察长手下的人把他挡在指挥中心门外,就是不许他进去。他怀疑侯亮平对**建的审讯还没结束。还有,市检察院的同志在外面门口等了快一小时了,也没见侯亮平结束提审走出来。

高育良狠狠放下话筒,一时间很生气,季昌明胆子也太大了!

但他没表露出来,而是绕着弯子对季昌明说:老季啊,你是政法战线的老同志了,思想敏锐,原则性强,尤其在关键时刻,你是很讲党性的……

季昌明摆手苦笑:高书记,您这不是给我致悼词吧?怎么了又?

高育良这才直说了:你怎么还没把侯亮平撤下来?啊?你明明知道侯亮平有严重问题,还敢让他带病在岗啊?出了事谁负责?沙书记没和你打招呼吗?我就怕指挥不了你,才向沙书记做的紧急汇报!

季昌明忙解释:哎呀,侯亮平的问题是突然出现的,我措手不及嘛!不过,接到沙书记的电话指示后,我立即停止了侯亮平的工作!

高育良逼视着季昌明:可侯亮平到现在也没有从里面出来!

季昌明说:他两夜没好好睡了,可能在里面休息室打盹了吧?

高育良让季昌明当面打个电话,问问怎么回事!季昌明答应着拨起了手机。过了一会儿,摇摇头,一脸无可奈何:没有应答,手机关机了,侯亮平肯定在哪儿睡着了!高育良语重心长:老季,在大是大非面前,你可别糊涂啊!季昌明摊开双手:高书记,您这简直是步步紧逼啊,有您这么认真负责的监督,我就想糊涂也糊涂不了啊!

高育良这才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,拨通了肖钢玉的手机:钢玉同志吧?不要瞎想,我负责任地告诉你,侯亮平已经被季昌明检察长撤下来了,现在可能在里面休息,你们的人就在门外等着,不要着急!

季昌明一听这话,突然来火了:什么?肖钢玉追到检察院去了?

我说高书记,那您干脆直接下令把侯亮平关到监所里不就完了嘛!

高育良诧异地望着季昌明,仿佛不认识他似的。这个素来温驯老实的检察长突然火山爆发,公然顶撞他,实在出乎意料!但高育良就是高育良,仍坚持按自己的牌理出牌。他满脸悲情,近乎痛心疾首地对季昌明说:老季,你不要感情用事嘛!发火不解决问题!侯亮平做过的孤臣,我们只怕也要做一回了,不管内心是如何痛苦,都得公事公办。实话和你说,我现在这个心啊,正一阵阵绞痛哩……

季昌明火气未消:可您照样下得了手!在我的印象中,您不是这种人!您对祁同伟,多么有情有义!一样的学生不能两样对待啊!高书记,举报人蔡成功我多少知道一些,这个人的举报疑点很大……

高育良拦住季昌明的话头:老季,我们现在不争论,就让肖钢玉和市检察院立案审查以后,还侯亮平一个清白好不好?季昌明立即反对:不好!我不同意对一个新任反贪局局长轻易立案,尤其是现在!

高书记,我建议把咱们的意见分歧报送省委,请沙瑞金书记做指示吧!

季昌明的强硬超出常规,高育良心里暗暗叫苦。当真把意见分歧报送沙瑞金?开什么玩笑!现在开局顺利,沙瑞金已经直接找到季昌明下令停止侯亮平的工作,他可不能在证据没坐实前横生枝节。于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,指着季昌明苦笑不已:你这个老季,就是个护窝子的老母鸡嘛!我何尝不想保护这猴崽子啊?他踱步想了半天:行,听你的,先不立案,让侯亮平先停职吧,等组织上查清楚以后再做处理!

季昌明明显松了口气:好,高书记,对侯亮平的调查我要管的!

高育良心里恼怒,嘴上却说:你当然要管,你不管我还不放心呢!季昌明又说:那就请您转告肖钢玉,请他摆正位置,有关侯亮平的情况要及时向我汇报,我还没退休呢!高育良摇头笑道:我说老季,你哪来这么大的火啊?你是肖钢玉的老领导了,还不了解他吗?耿直啊这人!季昌明冷冷道:他耿直?那得看对谁。好了,不说了……

审讯室里,侯亮平的攻坚战也不轻松。一说到具体问题,**建又沉默起来。侯亮平看着对面的电子钟,心急如焚。要知道这一分一秒都是季昌明冒着政治风险为他争取的,耽误不起啊!但他没露任何声色,表情平静,连陆亦可也看不出他心里正经历着的这一场风暴。

侯亮平和颜悦色地对**建说:刘总,你刚才还说呢,我有些话要是早和你说了,你就不至于有今天了。那我告诉你,现在我和你说的话你不听,恐怕哪天又要后悔了!今天咱们聊得挺好,我也和你交个底。我们对你和油气集团的调查已全面铺开,时刻都会有进展,你就是一句话不说,我们最终也会零口供定你的罪!但是,刘总啊,如果让我们零口供定了罪,你就失去了一个量刑时从轻的机会啊!

**建抹了一把汗,终于开了口:侯局长,那我说,我说……

据**建供述:为了替员工搞福利,他从二〇〇九年开始,批准财务公司把账上暂时用不着的流动资金,陆续借给了省内一些民营和股份制企业搞过桥贷款。五年来,经他批准,累计私分了过桥利息六千多万,他和班子成员每人分了大约几十万至上百万。对问题清单上的澳门赌博问题也有了解释,说是被一家民营公司的老总偶然拉去的,虽说一夜输了八百多万,但都是那家民营公司出的钱。侯亮平及时指出亮点:那家民营公司的老总是赵瑞龙吧?**建略一迟疑,承认了。

这才是核心问题,也是对手的底牌!他和季昌明今夜冒险拼命一搏,就是希望在此点上有所突破。刘总啊,请说说赵瑞龙的公司吧!

**建显然早有防范:这你们得去问赵瑞龙,我就说我自己!

侯亮平逼视着**建,目光如炬:刘总,还在讲哥们儿义气吗?

哥们儿义气可是害死人啊!被捕前,他们还希望你出国到非洲加纳去,和丁义珍一起开采金矿,是不是?刘总,你就没想到这是个陷阱吗?

**建道:啥陷阱?他们让我出去,是想让你们找不到我嘛!

但是,刘总,你出去以后是死是活,赵瑞龙和你那帮哥们儿可就不管了!侯亮平说:现在我就请你看看丁义珍在非洲的真实情况吧!

话音刚落,陆亦可立即把几张照片摆放到**建面前——都是刊登在加纳当地报纸上的照片:丁义珍被几个黑人用枪抵着脑袋;在一个集装箱住所的窗前,丁义珍手提AK冲锋枪向外张望,集装箱门前的中英文牌子是“义珍黄金公司”;丁义珍在往一具尸体上盖白布单……

**建看着这一张张照片怔住了,讷讷地问侯亮平:侯局长,这么说,丁义珍在非洲的日子很难过啊?这……这吃住都在集装箱里?

侯亮平告诉**建,根据追逃小组掌握的情况,丁义珍入境加纳不到一个月,就三次被抢劫。买了照片上的这个铁皮集装箱和枪支弹药,还是被人家武装抢劫了!照片上的死者就是丁义珍的合伙人,一个比丁义珍早逃出去三年的国企老总。侯亮平最后说:所以刘总,丁义珍不死于非洲这种恶劣的治安环境,就算交好运了。他未来最好的结果,就是能和你一起在国内监狱劳动改造,重新做人啊……

**建抬起头,可怜巴巴地问:侯局长,你说我还有改造的机会吗?侯亮平说:肯定有,如果有立功表现,机会就更大了!你好好想一想吧,是救自己要紧,还是替所谓的恩人哥们儿卖命要紧?

**建崩溃了:侯局长,我……我听你的,是该好好想想了……

就在这时,耳机里响起了林副检察长的声音:停止审讯!侯亮平抬头一看,电子屏幕上的时间正好跳到二十三时零分零秒,和季昌明约定的半小时过去了。侯亮平只得收场……

功亏一篑的感觉十分椎心,此时此刻侯亮平深有感触。下令押走**建后,他和陆亦可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材料,默默离开了审讯室。

在指挥中心门外的院子里,侯亮平站住脚,仰望无垠的夜空。

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,洇在脸上寒意入心。这是今冬的初雪,来得比较迟,却终于来了。侯亮平的心情如这雪片一般,阵阵悲凉。事情的演变如此荒唐,审案人竟变成犯罪嫌疑人,他的愤懑委屈难以用语言形容。他告诫自己,一定要挺住!这是生死决斗,无论遭受怎样的打击,都要从容应对。但他的视线还是模糊了,一汪热泪悄悄地涌出眼眶。他是性情中人,老师设置的侮辱人格的陷阱,实在使他无法忍受。热的泪与冷的雪融和在一起,涓涓流在一个中年男人刚毅的脸庞……

陆亦可在不远处守候着,检察警车开过来,侯亮平镇定情绪转过身,招呼陆亦可上车。转眼间,他又变得轻松自信了,甚至吹起了小口哨。虎死不能倒架,尤其在陆亦可面前。

现在还不错,**建对自己的问题能正视了,今天如果继续攻下去,也许就把赵瑞龙的事突破了!侯亮平对陆亦可说。陆亦可难得骂了人:就是!他妈的,就差这么一口气了!侯亮平说:对手不想让我们看到底牌啊!陆亦可心知肚明:啥底牌?赵家吗?侯亮平道:应该是。形势不容乐观,赵瑞龙、高小琴又跑到境外,下一步更难了……

警车在空旷的大街上行驶。陆亦可扭头看了看,意外地发现有一辆检察警车在后面跟着,便问司机:后面那辆车是怎么回事?司机没在意,说是市检察院的,开过来一个多小时了,也不知干啥的。侯亮平心里有数,向后看看,自嘲道:是来抓我的吧?司机不知内情,笑道:侯局,您真会开玩笑!陆亦可看着后视镜里的跟踪警车,突然命令:停车!司机愣了一下,把车停下来。跟踪警车也在不远处停下。

陆亦可走到跟踪警车前,敲了敲车窗。车窗摇了下来,车里人问:陆处长有啥事?陆亦可虎着脸:半夜三更的,你们跟着我干吗?

车里人解释:不是跟您,是跟着侯局长,我们肖检的指示!陆亦可立即拨通手机,怒火终于爆发:季检,肖钢玉怎么派了辆警车跟踪我们?

侯亮平犯啥事了?你和省院是不是已经批准市院对侯亮平采取措施了?

你说话呀?要没同意没批准,就让他们滚蛋!还让不让人活了?

侯亮平透过车窗,望着张牙舞爪的陆亦可,苦笑着摇了摇头。